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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起幼年看到的长江,和今晚看的那小河塘竟有出奇的相似之处。
在我上三年级前,
想起幼年看到的长江,和今晚看的那小河塘竟有出奇的相似之处。
在我上三年级前,爸妈都是黄浦江“跑船”的,一般的工作就是运**。经常会有这样一幅场景:前头一艘牵引船,充当类似火车头的功能,为后面一连串船只引路。不同于万吨轮船的劈波斩浪,这种串起来的船只往往吃水很深,有些船的船舷甚至就搭着水面,所以为了安全起见(当然更因为牵引力不足),只会慢慢地拖着前行,船头缓缓切开江水,在船尾则涌起小漩涡。上高中时学校后面有条通吕运河,也常见零星的这种船,也就比人走得快些。
其他的场景记不太清了,仅保留了几个画面。一个是父亲抓着我的手,让我在江边扑腾,大概是想锻炼我的水性,不过汗颜的是,我到现在都只会扑腾几下。一个是母亲做了“面疙瘩”,我不想吃,然后被父亲打了一耳光,据母亲说我当时半边脸就肿起来了,清晰可见一个五指印。一个是看着父亲母亲“装货”,就看那个粗大的管子垂下来,一阵鼓动,货舱就装满了**,我至今还记得成堆**独有的味道。然后他们两个就会在**堆里翻找,总会变戏法般找到一些小玩意儿给我,像塑料人,玩具枪,还有笛子。一个是睡在船舱,听江水拍船的声音入睡。
前几个都很有画面感,我也会清楚地想起,但最后一个我是刚刚才从记忆深处扒拉出来的,却格外应景。
晚上去上自习,到教室一看发现被占了,那再到图书馆看看,又是人满,然后就很气。其实说是自习也没几个人去,去了是不是在自习也真难说,但我是去复习的啊,今年的期末因为学校要迎接审核变得格外难,像以往那样随便看个两天书肯定是过不了。也不想在寝室学习,转了一圈,看到学校那个小河塘周围没人,就一**坐下来。
平时经过那里只会看见古井不波的水面,像一块巨大的黑水晶,反射的灯是它的闪光。今天风大,就看见风刮过带起一道道水纹,从池塘这端飘向那端,各个小波纹交汇聚合,随后破碎,连带着水面上的灯光也碎成光粉。我把头缩进帽子里,感受那风从缝隙里吹进口袋和脖子的感觉,好像和家里那富含水汽的海风差不多,只是小了一点。
波纹有时合流成一股小波浪,就爬上离水面不过半掌的岸边,激起一点水花重又落下,像害羞的小妮子抚过情郎的手,这声音几乎是立刻让我回到了多年前睡在船舱的那个夜晚。我慢慢想起来,那是一个封闭的小空间。从驾驶舱,也就是那个除了有舵别的什么都没有的小屋子往下,有一条又细又窄的刷着朱红色油漆的扶梯,人必须面对扶梯倒着下去,然后就能看到“卧室”了。
别的忘了,就知道“天花板”极低,以我当时五六岁的身高,站在床上都能碰到头,而这个是我历经数次撞得头破血流之后才记住的。有一次白天,碰到水警查船,因为我和母亲属于没有合法居住在船上的证明,母亲就抱着我躲进这个压抑空间最里边的角落,一旁的水壶还在烧水,我的鞋子好像还掉在了水壶旁。
晚上在船上睡觉真是一种奇特的体验,你能感觉得到江水轻轻推挤着船体。如果是巨轮在风平浪静的江面那绝对是毫无波动,但在小船上,哪怕是船只之间用粗大的缆绳捆绑在一起,你仍会感受到时时刻刻的摇晃。
这种摇晃习惯之后非但不会扰人清梦,还会助你入睡,原理大概和有轻微的白噪声更易睡眠差不多吧。一开始是听江水拍击的响声,然后身体随船体晃动,等一会儿就会发现自己已经融入了某种特殊的节奏之中,仿佛化身那一个一个小浪头,不断地撞向船只,随后散开划向两边。那些个浪头就变成一把巨大梳子,或者说筛子,把整个人反复洗刷,把所有乱七八糟全都摒弃,就剩一个空空的躯壳沉沉睡去。
如此睡眠,在我回老家上幼儿园之后再也没有过,也是直到今天才完全回忆起来。且这么一想就停不下来,各种碎片般的画面纷至沓来,我从来不知道,当时那么小的我竟能记住这么多事情,这样回想起来,恍如昨日。
但我不是六岁了,连十六也超出不少。
万事万物总在变化,在坐渡轮时长江也一改平静的作态,大浪冲击竖立的铁板能炸出一大团白色泡沫。我也变了不少吧,随风浪起起伏伏,高时被托在风口浪尖,低时被大浪裹挟着砸入水下,如此,才算生活吧。